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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越南女人在中国的命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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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9-26 16:34:2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□张怀旧

告别了美丽的德意志,我又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中华大地,一切是那么得陌生,又是那么的熟悉。儿时玩耍的街坊胡同,如今大部分已成了繁华的商业街,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楼宇上下,时而盘旋着云雀一样的鸟儿,我叫不出她们的名字,却仿佛听到她们对我发出的召唤。
是的,我回来了,我已经六个月没有找到工作了。我学的是核潜艇制造专业,十二年前我抱着拳拳报国之心去德国求学,未曾想到,造化弄人,我在那里默默工作了十二年才得以脱身。一夜之间,我很不理智地决定变卖我在德国的全部资产,随后又恢复了中国国籍。在走下飞机踏上停机坪的那一刻,我想说,祖国啊妈妈,我回来了!
依我的经济状况,下半辈子可以不工作了。但这无所事事的三个月,让我感觉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一个人。因为祖父的成分问题,我很难在国内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了。我不是间谍,真的不是。我现在就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,并且不再年轻,想谋一份差事,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之前路过世界各地,看到很多中国功夫的形象,也笑着听过一些老外杜撰的传说,是的,那是华人的骄傲。所以,现在,我坐在一个叫“真功夫”的餐馆内,喝完了豆浆吃辣骨。中餐,我已经不大习惯了。吃遍了全城,这里的口味最好,让我想到小时候妈妈煲的排骨汤。往日的朋友,在这段时间里,礼节性地与我互相问候了一下便各忙各的去了。他们都是有家的人,只有我,已过而立之年,却还是单身一人。
对面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个女孩,二十岁左右的样子,却是一身成熟优雅的打扮。小小年纪,怎么不去上班呢?难道跟我一样前途渺茫没事可做吗?橙色的夕阳余晖照得她的睫毛闪闪发光,这让她的眼睛丧失了应有的光芒。那不是一张贪玩的脸,显然她也不是在等人,因为她跟我一样已经坐着很久了。这样的女孩,如果是约会,对方是绝不会迟到那么久的,至少我这么认为。
她的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,在她向服务生要了一碗莲子汤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一点。大约五点多的时候,她看了一下表,便离开了餐馆。二十分钟之后,餐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,显得有些嘈杂。我想,北京的夜生活是不是来得太早了。
驾车路过一所幼儿园,我见两个男孩坐在门口的地上大哭,却没有人管。于是我踩了刹车,下去想要扶起他们。奇怪的是,两个孩子见到我就不哭了,像看到个怪物一样,两双眼睛直盯着我看,同时扭过头去喊:“妈妈!妈妈!”
我顺着孩子的方向看了过去,见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,像要哭了一样,不知所措。她不是别人,正是刚才我在餐馆见到的那个女孩。此时,我也终于弄明白了她与众不同的原因了,--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其他女孩所没有的母性特质。她是两个孩子的妈了?暂时,我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。

她恢复了平静,朝我们这里走来,两个孩子也很自觉地站了起来,分别拉住妈妈的左右手,正要离开。我忍不住对“妈妈”说了句:“请问,需要帮忙么?”
她用很浓重的南方口音礼貌地对我说: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说完就拉着连个孩子要走。
“妈妈,打车!打车!”两个孩子突然嚷嚷起来,说着又蹲了下来,赖着不走。
“坐我的车走吧,我送你们。”我似乎殷切地过头了,让人觉得我不怀好意,至少在中国是这样的吧。
还没有等到妈妈拒绝,两个孩子就已经很娴熟地拉开了我的后车门爬上了我的车,笑(*^__^*) 嘻嘻地喊:“妈妈,上来,上来。”
女孩很无奈,看了我一眼,不容她说什么,我就已经拉开了前门,做了个请她上车的手势。她再没说什么,便乖乖地上车了,就像那两个孩子一样。
轿车徐徐向前驶进。
“爸爸怎么没来啊?”我很随便地一问。
“爸爸坐牢了。”“不是!爸爸死了!”“坐牢了!”“死了!妈妈说的!”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吵了起来,“不是!爸爸没死!呜呜----”其中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哭了起来。
坐在副驾驶的女孩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面纸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眼泪。
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。红灯亮了,我踩了刹车。“你……你真的是这两个孩子的妈么?”我转过头去问她。
她点了点头。
大概(公交)一站路多一点的路程,车便开到了一个旧式小区的门口,母子三人就住在这里。很巧的是,我新买的房子就在这个小区的隔壁,一个刚刚建成不久的高档住宅区。
回到家里,又是一个人坐着看电视。有女孩打来电话,邀我出去共进晚餐,都被我婉言谢绝了。半年来,好心的朋友们介绍了很多条件不错的女孩与我认识,最终我与她们都没能走到一起,基本上相处没几天就发现不合适,她们都太实际了。我真不知道,我还能不能适应这个实际的国家。
从那以后,我发现自己每天下午都会不知不觉地开车,然后路过那家“真功夫”的时候,车头又会不知不觉拐了进去,就好像那里有谁在等着我一样。有时我会要一碗米线,坐了一整个下午,也不见那女孩。是不是因为我要错了呢?我总是这么胡乱地找原因。于是下一次我会要一杯“水蜜桃布丁”,结果她还没有出现。那么就“杯仔红豆糕”吧……
结果,我再次遇见了她,--依然那么优雅,那么大方,却增添了几分忧郁和憔悴,就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。她还是坐在上次的那个座位,我已经按捺不住了,端起杯仔走了过去,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。
“接孩子……是吗?”我竟然有些口吃。
“是的。”她的声音很微弱,“上次谢谢你了,孩子不懂事。”
“哦,这没什么,我这不也是顺路嘛。”我说,“听口音,你是南方人?”
“是的。”她点了点头,喝了一口奶茶,朝窗外看去。
见她不愿多谈,我就没有多问。两人一直坐着,话不多,直到临走之前,我才无意中得知她今年刚满二十二岁。而且听说她带着两个孩子刚来北京一时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,前几天不小心病倒在床。那孩子怎么办呢?我没有再问,那样显得唠叨、八卦。五点多,我便跟着她出门了。对此,她并未说什么。
我开车载着她到了幼儿园门口,两个孩子见到妈妈便跟老师说了声再见就跑了过来。孩子很霸道,一看到我的车,不征求妈妈的意见便拉开了车门爬了上来,说:“叔叔好!叔叔好!”好像跟我很熟似的。
“乖,你们好。”我突然之间又不口吃了,竟脱口而出自作主张地叫了一声“乖”。孩子妈很羞涩地上车了。这次,我见到了她的笑容,如此甜美,像来自异国他乡、彩云之端。

车,徐徐前驶,一路绿灯。不知不觉,我们又回到了“真功夫”。两个孩子分别要了台湾卤肉饭、榨菜牛肉饭,我以为他们会吃不完,结果连个小可爱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,这可帮了洗碗工的大忙了。
一家三口,在那个小区的门口向我道了谢又道了别。
我对着车窗朝外大声喊:“明天,真功夫见!”她扭头一笑,拉着两个孩子消失在楼房一角。
从我的阳台眺望隔壁的小区,满是破烂的窗户,我试图发现那母子三人,试图了解他们的生活,更想知道他们的家庭发生了哪些变故,为什么孩子说爸爸死了呢?坐牢,也不等于就是死吧?什么样的人会娶到这样的媳妇儿,什么样的人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?是政治犯么?不像!是贪污犯么?不像!是杀人犯么?还是强`奸犯糟蹋了一名花季少女便逃之夭夭了?传说中的中国二奶?不可能!有谁忍心不给这样的女人一个名份?
不行,我得问清楚,我一定要问清楚。
“你真的想知道么?”在那个不约而同的中餐馆,她如此问我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我是越南河内人,早些年父母双亡,十六岁的时候我被卖到中国广西,为大山里的一个男人先后生下两个男孩,孩子的爸爸去年因贩毒黑吃黑被仇家给杀死了,他给我们母子三人留下了一笔黑钱,仇家要赶尽杀绝,当地警察管不了,越南老乡叫我们逃往北京跟党走,说只有这样才能活命。为了两个孩子,我就来了。”
我有些目瞪口呆了。
“去北京,跟党走,真能活命么?你不会告发我吧。你是好人!对么?”
她就像变了个人,眼睛里充满了恐惧。
我在想,是不是要带她去德国。那里就很安全么?到底,哪里才是我们的国家呢?我突然觉得从事核武器研制的我与她的丈夫没什么区别了。我同样是个大毒枭,是人类的罪人,逃不出世界。
既然如此,索性就让我成为这个越南姑娘的丈夫,让两个无辜的孩子来救赎我吧。
一个夏日的傍晚,天上下起了雨,当我开车达到幼儿园的时候,母子三人打着一把伞已经站在路旁等我很久了。我们一起去了“真功夫”。从那天晚上开始,我的豪华公寓再也不是我一个人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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